在云雾缭绕的雁荡山深处，住着个叫王老实的樵夫。四十出头的汉子，古铜色脸上总挂着憨笑，砍柴时总把最肥的柴捆留给村里的孤寡老人。

那年腊月廿三，北风卷着雪粒子往人衣领里钻。王老实背着柴篓下山，忽见青石阶旁蜷着团火红的影子——竟是只冻僵的赤狐！前爪还渗着血，琉璃似的眼珠蒙着层灰翳。

'造孽哟！'王老实忙脱下棉袄裹住狐狸。那衣裳补丁摞补丁，却带着樵夫体温。他掰碎怀中的玉米饼，就着雪水揉成糊糊，一点点喂进狐狸嘴里。

当夜，王老实把狐狸暖在灶膛边。半梦半醒间，忽见满屋泛着幽蓝的光。灶台前站着个红袄姑娘，正往锅里撒黄精茯苓。'恩公且饮这碗药粥。'姑娘声音像山泉叮咚，腕间的银铃随动作轻响。

原来这赤狐是修行三百年的狐仙，为躲雷劫伤了元气。那碗药粥下肚，王老实多年的腿寒症竟好了个彻底。更奇的是往后每日归来，破茅屋里总备着热饭热菜，晾衣竿上飘着浆洗好的衣裳。

村里很快传起闲话。里正带着衙役来抓'妖孽'那日，王老实抡起柴刀堵在门前：'要说狐仙娘娘是妖精，那山神庙里的泥胎算什么东西？'突然晴天炸响个霹雳，山神庙的匾额轰然坠地。

后来雁荡山出了件新鲜事：樵夫娶了个会医术的媳妇，在村口开了间药粥铺子。遇上贫苦人家，红衣娘子总多舀两勺茯苓。有次货郎贪走近道遇着狼群，隐约见红光闪过，七八条野狼齐刷刷跪地磕头。

去年清明我返乡祭祖，还见着九十岁的王老汉。他坐在老槐树下眯着眼笑：'老婆子采药去了。'石桌上摆着两碗粥，一碗冒着热气，一碗结着冰碴——山精鬼怪的故事听了半辈子，倒头来最暖人心的，不过是一碗热粥的真心。